香港帶給捱餓婆婆的回憶 總是苦沒有甜

想不到，我終於可以和捱餓婆婆見面。今天和婆婆一見面，雖然笑容滿面，但卻難過得利刃穿心——眼前的婆婆，垂下頭，微彎腰，伸手向途人要錢。雖略帶寒酸，但眉宇間不失氣度，舉手投足亦甚為斯文。橫看豎看，也不似尋常勞動村婦，何以要86歲高齡，行乞為生？

我們與婆婆共晉午餐，席間婆婆告訴我一些往事，得知婆婆從前確是大戶千金，只因國共內戰和二次大戰，令她家散人亡，19歲就輾轉逃到香港落地生根。其後還因為略懂英語，故可到外國人家中打住家工。

婆婆有兩個忌諱，每每話題一聊起子女，婆婆就會匆匆帶過。我給她看包包的照片，她笑得很高興，但末了卻低聲說了句「我好羨慕你」。我握著她的手，也不知可以說什麼。聰明的她，已立即轉了另一個話題。

另一個忌諱就是提起她過往的工作，拍此照時，我們在等過馬路。看到對面的清潔工人，我脫口跟婆婆說

清潔姨姨真係好辛苦，好天曬落雨淋都要倒垃圾

婆婆卻回應

倒垃圾得我一個冇本事再做咯

之後再談有關工作的話題，婆婆就只說自己打住家工，絕口不提做過什麼。

在香港生活60多年，婆婆由千金小姐，到住家工人，再做更勞苦卑微的工人，到最後要行乞為生，香港帶給她的回憶，總是苦沒有甜。

我問她，你有想過回鄉嗎？

家在人在，仲返去做乜？你估我仲可以返去做小姐比人服侍咩？

當初逃難，以為彼岸會有幸福，豈料到今天仍要為衣食而憂，為生活而愁。假如可以任意選擇剔除回憶，婆婆會否把前半生抹去，起碼不會感受到得而復失的痛苦？

我知道，婆婆的心結不是我們三言兩語能解得開，而我惟一有能力做的，就是集合大家的力量，讓婆婆暫時解決肚餓的問題。

或許，當婆婆不再捱餓，就會有勇氣面對剩餘的前路⋯

關於婆婆的生活：
床位租金$2500，生果金$2390，用盡整份生果金去交租，然後要行乞才有生活費。業主不讓她用熱水爐，煮食和煲水沖涼只可用火水爐。也不讓她用電，所以不能叉電和用電磁爐。

全文刊於Chan Cheuk Yiu facebook，獲授權轉載，標題由編輯擬定。

(編按：因為包租公拒絕出租單給婆婆，婆婆亦沒有獨立電錶，也不能收信，所以婆婆未能提供住址證明，申領不到租金津貼。 如不能申領租金津貼，以婆婆的健康情況，綜援金額和高齡生果金的金額也相差無幾。)